奥运会让滑板变得越主流，日本的街式滑板发展就越艰难.....

早川大介(DaisukeHayakawa)是日本奥运会滑板队的教练，他很可能会在今年夏季东京奥运会上亮相。虽然是滑板运动的主导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敢在日本的街头放板滑行。

在日本，他也许是个叛逆者，但他很有礼貌。

他说:“虽然滑板成为了奥运会的一项运动，但是在日本，滑板的形象就是一种不守规矩的孩子才会玩的东西。”。



因此，去年一个温暖的夏日，当夜幕降临时，45岁的早川把滑板夹在手腕弯处。他离开位于东京市中心的家，乘坐地铁到市中心以北半小时车程的钟渊站(Kanegafuchi Station)，然后步行约15分钟到达Sumida River。

街道和人行道上几乎空无一人，但他的滑板一路上却从未触及地面。

“我担心的一件事是，奥运会结束后，如果滑板运动变得太流行，官方可能会进一步限制在街上玩滑板。”

直到他走到河边一条宽阔而孤独的混凝土小路上，在一个流浪汉露宿点附近的高速公路高架桥下，早川才把滑板放在地上滑了起来。

他独自一个人滑板，练习了一些Ollie和翻板的基础动作。滑板在他的脚下旋转，这是今年奥运会选手们将会在数百万观众面前表演的动作。



河对岸是一个修剪整齐的公园，数英亩的绿草上镶嵌在平滑的人行道。那里有滑手见了两眼放光的马路牙子，几个水泥台阶，台阶上有几条钢铁扶手。人们正坐在路边的长凳上。

对于滑板爱好者来说，这本来是一个完美的街头板场，但事实上对于日本的滑手来说这简直就是海市蜃楼，早川不敢在这里滑板。



“我不能在那里滑板，”他耸耸肩说。“那样会惹路人不开心的。”

日本人骨子里坚持严格的、不成文的行为准则。这是一种礼仪文化和共同遵守的行为——所有地方都是如此井然有序，人们会排队登上地铁，他们很少在公共场合吃喝，地上几乎没有垃圾，墙上也基本没有涂鸦。



日本人的尊严来自于融入集体，而不是个人从集体中脱颖而出。这就能够解释公共交通上都是身穿统一白色衬衫的上班族，交通工具上也有指示牌要求那些戴着耳机的人把音乐关小，以免耳机里的鼓点给旁人造成影响，扰乱了其他上班族的安静。交换商务名片时，日本人都会以一种谦卑的姿态双手递上；简单的告别变成了鞠躬和点头，这是一种端庄优雅的表现。



滑板不是传统的日本人喜欢的样子，它是具有破坏性的，而且又吵又让人闹心。这就是为什么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滑板只能隐藏在日本社会的阴影里——在全世界滑板，没有一个地方比日本更需要隐蔽和偷偷摸摸。

“在日本，没有人能够把滑板当做交通工具——因为你不可以这样做，”20岁的岩泽志明(Shimon Iwazawa）说道。不过众所周知，他总是带头打破这种不成文的禁令，但通常都是在深夜才进行。“如果你在街上滑板，就说明你来自一个很差的地方，给人一种极其不好的形象。”



这种形象通常都会给你带来不好的结果，比如说去年夏天的某个周日，岩泽带着滑板经过东京地铁站的时候，就被保安叫住要求搜索他的包包。滑手被要求搜包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岩泽和其他滑手异口同声的说道。

去年夏天周日的那次搜包，保安从中找到他用来切割砂纸的刀，然后刀就被以伤害性武器为由没收了。岩泽说，因为这个事情，他被拍照记录在案，采集了指纹，并且被拘留了几个小时。



“在我们这一代，处于社会边缘的年轻人要么加入炸街党（摩托车帮），要么加入滑板运动。滑板运动被认为是青年罪犯所做的事情。”

有些滑手会把滑板藏在袋子里，以避免在公共场合受到批评。他们说，他们已经习惯了受到老年人的指责，尤其是受到保安。有时他们被称为“北佬”，这是对他们粗野行为的侮辱。



“这就是日本滑手挣扎求存的现状，”Nino Moscardi说，他是日本Nike滑板队的主理人。他坐在一家以滑板为主题的咖啡店里，在这，滑板被当做是一种衬托的艺术品。人们总会朝着滑手大喊：“你应该去板场里滑板才对！”我觉得这是大众对滑板的一种错误认知。

美国也有一段时间是这样的。滑板运动曾经是反主流文化的一部分，是不适应社会环境孩子们的天堂，背后是朋克和说唱音乐。滑板场通常建立在很远的地方，目的就是让街道远离杂乱，保持整洁。


几十年来，就像许多其他反权威运动一样，滑板文化成为了主流。滑板——不仅是一种交通工具，更是一种艺术工具，一种反抗的图腾——现在在美国的人行道、广场和街道上都盛行着滑板。如今，滑板的风格已经成为了一种时尚和文化，是大众追寻叛逆元素的灯塔。

这种美国式的文化在世界各地徘徊，就像李维斯(Levi’s)和好莱坞(Hollywood)的电影一样，通过邮件，录像带，视频，和破旧的滑板杂志被带到了日本这样的地方。通过年轻时的Tony Hawk这样的滑手到访，展示了滑板比赛是如何操作的。



几十年后，东京拥挤的街道上挤满了穿着Thrasher t恤和Vans鞋子的年轻人和老炮。这里有很多滑板店，以及日益增多的滑板场。

“在互联网出现之前，我们必须等待所有的滑板视频出来，以及等着滑板杂志出货。这意味着我们跟不上滑板的潮流ーー滑板动作和时尚。有了互联网，这种时间差缩小了。”

有一样东西在日本是不存在的:那就是在街道和人行道上玩滑板。

“你可能会认为，滑板在日本越受欢迎，限制也就越少，”Moscardi说。“但事实恰恰相反。



到处都是禁止滑板的标志，部分原因是无可避免的:东京的街道和人行道都很拥挤。但是自行车是受欢迎的，经常可以看到它们在行人中间急转。主要的区别是自行车很安静，滑板却总是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在街上玩滑板被认为是“meiwaku-koui”ーー翻译过来就是让人十分烦恼的行为。

然而，现在来了一支年轻的日本滑板军队，有男有女，可能在今年夏天第一届奥运会滑板比赛中帮助日本赢得比更多国家多的奖牌。不过这些选手只能在自己运动天赋方面感到傲慢，在日本集体社会面前也只能谦卑。

届时奥运会将会有两个截然不同的比赛模式:“街式”(street)和“公园”(park)，前者有一系列人工制造的栏杆、楼梯和其他类似城市的障碍物，可以在上面表演高难度滑板动作;后者主要是一个平滑的碗，里面有一些土墩和堤岸，让人想起加利福尼亚州空荡荡的游泳池，那里孕育了和冲浪运动相似的滑板风格。

现在，日本已经有了像堀米雄斗（Yuto Horigome）, 西村碧莉（Aori Nishimura）等出色的滑手在国际滑板舞台上崭露头角，成为了日本年轻人们心目中的英雄。他们如果在奥运会上取得巨大的成功，一定会促进滑板走向主流。他们让日本的滑板拥有前所未有的接受度，这份接受可能也是日本人民一直以来不想接受的。



“滑板运动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以为只是玩滑板。但现在滑板不仅是一种时尚，而且还是奥运会。”

滑板场正在建设中，特别是在郊区和小城市。父母为他们的孩子报名参加滑板培训班，他们会雇佣教练。滑板公园已经变成了攀岩馆的近亲，受到家长的肯定和批准。

这些孕育滑手蚕茧的场所正在繁殖一些世界顶尖的运动员，目标是正好赶上奥运会。


人们对日本的期望值很高。早川希望日本能在滑板项目中的12块奖牌中至少夺得6块，其中包括多块金牌。



对早川和其他老一辈的OG来说，这肯定是一个奇怪但令人兴奋的时刻。这些和当初社会格格不入的OG滑手与日本的滑板文化联系最为密切。

“对于我的老朋友来说，我们想证明我们所做的没有错，”早川说。“对于那些因为奥运会而来到这里玩滑板的新人，我向他们解释说，我们的文化很酷，我们是他们加入这个竞争行列的根本原因！”



在高架桥下待了一个小时左右，红日被远处的天际线吞没，地平线开始闪闪发光，早川已经滑得汗流浃背。他把滑板重新拿到自己的手中，一直揣着走到车站。然后他坐下一班火车回家，胳膊下一直夹着自己的滑板。

“人们逐渐将滑板视为一项运动，”早川说。“但大多数人不会理解，反主流文化的一面才是真正的滑板。”

文字 | Chang W. Lee

翻译 | 尤克克

照片 | The New York Times、郑诣

来源 | The New York Times

编辑 | 坦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