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州萌发20余年,“它首先被很多人视作一种社交方式”
早在1995年左右,广州就有了第一批滑板“种子玩家”。
在天河体育中心的广场上,一个来广州淘金的北京人在外国电影里面认识了滑板这个玩意,想方设法托人买到一块,业余时间就在那里玩,路过的小孩和年轻人觉得有趣,就跟着耍两招。
当时互联网还没有普及,人们的娱乐项目不多,通过口耳相传,也固定聚集起几个玩家,还有电视台去采访,他们单纯为了好玩,盲人摸象一样摸索着。这时候,滑板还被看成是一种玩具,甚至不被当地人认为是一项专业运动。
再过三四年,家用互联网开始普及,各种论坛、社区BBS把陌生人以不同的兴趣爱好为标签聚集起来,亚文化的追随者也开始有了自己的窝,分享来自海外的相关信息。
很快,香港开放了自由行,广州年轻人的生活里涌进各种五花八门的潮流生活方式杂志,甚至有人专门带回录像带等影视资料。滑板、街舞、涂鸦等亚文化代表,以跟娱乐潮流结合的方式进入人们的视线,成为一种当时的尖端时尚。
这时候的广州滑板圈,从“小猫三两只”已经发展到30多人。周末的聚会,他们从各自家中搭乘交通工具赶赴天河体育中心、二沙岛和麓湖溜冰场门前广场,穿着宽大的美式HipHop服装,抱着自己的滑板在公众面前亮相,觉得自己太酷了。
根据海外杂志的套路,他们穿短裤的时候会搭配复古彩色长袜,穿T恤的时候为了保持挺括,特意把两件叠穿,这些搭配和细节放在今天也依然非常时尚呢。
以上,就是一切故事的开端。
滑板少年街头炫技 吸引早期来穗做贸易的老外同好
2000年以后,随着互联网强势进入日常生活,亚文化也开始剧烈发酵,民间玩家们开始效仿其他国家,举办综合乐队、街舞、滑板、极限单车和涂鸦等元素的街头派对。一场这样的派对可以聚集华南地区1000多名玩家。
他们也开始组织本地社区玩家为主的竞赛,在广州烈士陵园门前举办的“烈士陵园杯”,也能聚集起100多人。
随着广州城建的推进,玩家们的主场开始分散,住西关的在沙面玩,住东山的在市府门前的公园玩。他们私下里戏称为“过关打怪”,一个有志于成为滑板高手的少年,要先在沙面、市府、烈士陵园等场地打通关,证明自己的实力,最终才能够挑战天体之巅,因为当时最厉害的一群玩家占据了天河体育中心这个发源地。
当圈子里的热闹在街头展示以后,因为广交会及贸易长期或暂时居住在广州的一批外国人被吸引过来,有来出差、探亲的老外也参与其中玩两把,有的技术高强好像剑圣一样惊鸿一瞥就消失,有的笨手笨脚,但总是周末按时出现照组织。在英语教育还未十分普及的年代,他们不能靠语言充分沟通,脚下的这块滑板就成了最合适的交流平台。
随着大量“歪果仁”涌进广州,专业滑板商店和滑板品牌服饰店也遍地开花,各大高校先后成立了滑板社团,目前粉丝在千人以上的本地滑板自媒体公号就有三个,每天写文发图拍视频,分析技术、谈论文化和“造星”,玩得不亦乐乎。
由于对时间和身体条件有一定的要求,早期的滑板玩家逐渐退出,但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没有完全离开这个行业。
不踩板以后,他们有的开起滑板店,有的转做滑板赛事的摄影师,还有的成为专业赛事组织者,从舞台退居幕后,依然在这片土壤里化作春泥,制造养分。
以滑板交友
老外玩家带来先进知识和培训体系
长期在广州踩板的“歪果仁”朋友,有来自法国、俄罗斯、瑞典和波兰等地,他们中许多年龄较小,喜欢扎堆,个别性格外向、技术过硬的则主动来跟本地玩家交朋友。从每周末的日常聚会,到大型活动如6月份的世界滑板日广州区活动,都活跃着外国玩家或灵巧或笨拙的身影。
常居广州、作为为数不多的能赢得商业赞助的选手之一,来自法国的Arthur正职是一名模特。每逢周六日,他准时抱着自己的滑板来到英雄广场上找组织。在现场清一色的鸭舌帽反转戴、HipHop T恤的打扮中,他看起来跟本地玩家画风无比和谐。
他的本地朋友、滑板玩家阿铭告诉新快报记者,出色的滑板玩家很多都有深厚的体育基础,歪果仁朋友“特点是体能好,在没有经过专业体育训练的本地玩家中显得比较有优势,但是具体到平地、劈级等不同专项,也不是每项都能赢,有些也水平一般”。
“很多人首先是将滑板视为一种社交方式,他们未必会对技巧有很高的追求,实际水平也比较一般,主要的目的是想要融进这个圈子。”阿铭说。
有意思的是,对于滑板成为奥运比赛项目,外国玩家的意见不像本地玩家那么“普大喜奔”,因为“滑板本来就带有小众、地下的文化标签,是一小撮人表现自己特立独行、与众不同的方式,跟跑步、游泳这些大众运动不同,国外厉害的滑板玩家不一定会热衷参加奥运会,他们不一定希望滑板被商业化、大众化”。
来自加州的滑板玩家Neal Hendrix是这么说的:“我看到体操运动员,他们在奥运临近的时候才开始集训,而滑板人的活动无时无刻不在进行,这就是滑板的文化,即使没有2020年奥运会,我们依旧玩着我们的滑板。”
“我现在住在加州,这里滑板场数不胜数。然而当我在世界旅行时,别的地方并没有加州滑板场那么多。我跟一些人谈论滑板场问题,他们表示如果滑板进奥运的话,这些进程会快得多。”Neal认真地说,“我更喜欢的是,让全世界的孩子有机会竞争,有机会去接触滑板。比如你是一个超级有天赋的玩家,但是你没有机会,也没有赞助商找到你。你只是一个在当地滑板场玩玩的孩子。这种时候你就需要奖金,需要吸引别人赞助你。”
缺少专业场地与练习手册 玩家们学会了DIY
滑板在广州
那么,在广州出没的老外滑板玩家对于这个城市与滑板的契合度又是怎么看的呢?
新快报记者走访的老外玩家表示,在一项街头运动刚开始的时候,主要的玩家都是不太懂事,喜欢装酷的小孩子、年轻人,他们只要想玩随时就要玩,不会理睬路人的看法,也不在乎公共空间的安全。但是当这项运动发展日益成熟,玩家心态也有所提升,更希望这项运动、这个人群能够被其他人接受,跟社区很好地融合。
他们发现,广州街道的人口密集度太高了,街上随时都有小朋友、宠物横冲直撞,等到所有人都回家以后再玩,时间却已经到了深夜。他们希望的场所是“不影响公共空间,不影响别人,有好的配套设施,交通便利”。
在东南亚和欧美国家乃至中国香港都有许多这样的专业滑板场所,“只要1到3个标准篮球场大,有可以移动的台、水泥墙和一些基本的道具,可以模拟出街道实景的斜坡、楼梯等条件”。
资深滑板玩家,目前国内唯一认证的滑板女裁判官周文说,考虑到成本和便利,本地的滑板玩家在道具上可谓是发挥动手能力,从网上下载图纸,自己购买铁管、木头等工具,制作模拟台阶和“独木桥”。
周末的英雄广场上,玩家们排着队踩板通过一条铁管制成的简易“独木桥”,努力维持平衡不在半路掉下来。旁边有许多全副装备的玩家,有白皮肤也有黄皮肤,踩着板愉快地聊天。
早在被确认为奥运比赛项目之前,许多本地玩家已经意识到要往专业化道路发展,这其中也借助了“歪果仁”朋友的力量,“外援”除了能够像Arthur这样代表本地滑板店参加比赛,赢取好名次以外,也可以输入比较成熟先进的职业化运动知识和训练系统。
周文说,目前的许多本地滑板玩家,还没有意识到这可以是一门专业的运动项目,只是停留在玩耍的阶段,如果进行理论学习和科学训练,有助于减少受伤,更好地享受滑板的快乐。
接受采访的时候,她正在外国小伙伴——一名活跃在境外的女子滑板玩家兼运动教练的帮助下,撰写一本滑板练习手册,内容覆盖了从如何正确认识身体、如何热身、如何增强肌肉、如何放松到简易的急救知识,挑选滑板护具和衣着的技巧。阿铭也正在运营他的滑板自媒体公众号,对本地和外国玩家进行采访,他的“歪果仁”小伙伴也经常在公号上露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