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29岁的摄影师/滑手刘冰来说,今年显得非常忙碌,自从他的纪录片Minding The Gap于1月份在圣丹尼斯电影节首映,并捧走了评审团特别奖最佳突破制片奖项以来,他就一直在接受各种媒体的采访和评论,这些媒体包括《纽约时报》、《滚石》、《Roger Ebert》、Times、NPR、Vox等等。
目前,他正在制作一部纪录片,手头有两个项目在做,目前还在四处旅行,有时候还是国际旅行,飞去参加电影节等等。很自然地,Berrics也想采访他,而他也很和善地接受了邀请。
表面上看,Minding The Gap讲述了一个经济不太景气的伊利诺伊州Rockford小城滑板少年的青春故事。而渐渐看下去,你会发现该片讨论到了青春、自我发现、自我成长、人种问题、还有生活的被害者与加害者问题。导演刘冰的剪辑使得情绪似乎永远也达不到顶峰,每当情况变得糟糕沉重——事情总是很糟——他就剪辑一些街头的滑板镜头,以此提醒我们——当然我们滑手肯定也都深有体会——滑板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是它总是能够给我们安慰,阻止了绝望和愤世嫉俗在我们身上发生。这是导演刘冰在面对不同的人性挣扎之时所作出的具有同情心又显得十分公平的处理,本片正是因为这样的剪辑才吸引人,我们在看片的时候无一不会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当Berrics给刘冰打电话的时候,他刚好把车停在芝加哥街头,他准备去朋友的影院。对话不长,但是他的回答充满了认真,这些回答充分反映了他做出这个水平的纪录片所具备的努力和思考。在我们说到正题之前,你们都知道小编要问什么咯。
在Rockford成长、滑板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小时候玩滑板完全没有地理上的考量,觉得在哪里玩没有差别。最开始玩的一两年,我会一路踩着滑板去找我的队友们,后来我去了一个新的团伙,这个小团体里面有个人有车,然后我们就开始坐车到处逛,芝加哥的郊区也去过,那里和Rockford非常不一样。
但是越长大我越发现,Rockford对于很多芝加哥滑手,甚至中西部滑手来说都是一个圣地。因为Rockford处于“铁锈带”嘛(相当于中国的东北地区),和芝加哥的郊区非常不一样,所以这里有很多有趣的地形。现在我要去圣路易斯,这有点让我回想起当年在圣路易斯滑板的日子。
小时候看过很多滑板片吗?
当然,我看的第一部大概是6,7年级的时候,有人给我一张Flip出的Sorry的盗版碟。
酷,你最崇拜哪些滑板摄影师或导演?
从滑板视频来说,崇拜Jason Hernandez——他为Transworld拍的每个片都很让我受启发。然后,还有Harmony Korine,尤其是Gummo和Kids这两部,非常让人有共鸣。但是让我决定拍电影的人是Linklater,特别是他的Waking Life,他的其他电影也都非常棒。他的电影都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感觉,但是有些点非常能抓住我的心。
有意思呀,我觉得HarmonyKorine和Richard Linklater是两路对立的人。
他们都做探讨地域和社区的影片,我觉得他们都能够抓住这个主题的精髓,让大家感到非常熟悉亲切。
就我查阅的资料,我的理解是,你最初想做的这个电影,和成片的效果其实是不一样的,我想知道这个项目是怎么随着时间不断改变的?
好的。2012年我决定拍这部电影,而且这时候刚好我完成了一个滑板视频,属于半纪录片性质的。我在采访摄影师们有关“一直试图捕捉更多内容”的体验,还有它哲学层面的意义。我想要把我的下一部视频拍得更深入一些,所以我开始采访那些我认识的人们、滑手们,问他们那些滑手或者年轻人往往不愿意和别人说的问题,比如父母、情绪、性别等等。
时间过去一年半,我的这些采访形成了一种高概念的问卷电影,我注意到一个特别明显的现象,滑手们通常和父亲关系不好,于是2014年我把这个概念提给了芝加哥的Kartemquin影业,他们的制作组最出名的作品是Hoop Dreams(《篮球梦》),他们的意思是希望我拍一个角色更多一些的长篇纪实电影。那个时候Kiere只是众多样本中平凡的一个,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因为这是我想做的电影嘛,我回到Rockford继续追踪Kiere的生活,后来我发现Zach即将成为一名父亲,我觉得,哦,这个不错,是可以持续追踪的纪实电影素材,剩下的故事大家就都知道了。我只是负责剪辑,他们的生活主导着这部电影。
这部电影涵盖了很多基本的主题,我觉得正是因为它来自于生活,而生活就是这样复杂多面的。我想知道你在记录这么多真实的事情的时候会不会紧张?
很奇怪的是,我觉得我整个过程都在努力拍到更多的内容,但是很多人都对我说,“你不可能把这么多东西塞进一部电影里面,你应该舍弃这块。”最后,很多内容都被减掉了,但是我在剪辑的过程中渐渐明白的是,很多东西都像打拳的1,2一样简单,不需要花费很大笔墨去描述。举个例子,人种问题在本片中只是提到一下,但是它却让整个故事复杂了一些,真的,就是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图片:影片Minding the Gap中的Keir Johnson,刘冰和Zack Mulligan。
我看资料发现你大学是学文学的,我想知道你的专业会对你设计电影结构或者表现人物性格方面有影响吗?
很难说,我的学业主要是批判和理论,所以我从学校学到的最大的本事是知道各种东西的结构,我因此有能力去解构他们,从而看得更清晰。我也不知道,的确,我读过很多文献,很多书,我学到的批判分析可能对我有帮助吧。我觉得最大的帮助应该是把我本人和我这个非常私人的项目很好地划分了界限。
懂了。所以,你小时候和Kiere,Zach,Nina的处境一样,但是最后你的人生轨迹和他们不一样。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到要做电影的,哪里来的灵感呢,因为什么让你成为了这样一个有创意的人?
我觉得灵感大家都有,但是各自遇到的阻碍不同。Nina作为单身母亲,她会遇到很多阻碍,她没有Kiere,Zach和我因为滑板而获得的社区力量的帮助。对Zack来说,我不说太深,他很小的时候就经历了很大的人生变故,他家发生了很多事情。至于Kiere,他不仅童年有创伤,他长大之后也处在社会经济金字塔的底层。
至于我,我不知道,如果非要自我诊断的话,我很长时间过得都是放学回家后父母不在家的日子,我经常被迫独处,而且基本是我妈妈一个人在照顾我,这样的经历让我能够树立强大的自我——不是自信,就是那种对自我的认知和了解。我继父闯入我的生活的时候我八岁。
对一个孩子来说,真正受伤的,是他们认为痛苦是爱的一部分,我经历了很长的独处时间,以至于我觉得这个道理不适用于我。我觉得这句话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很心碎的,爱的定义是什么呢,他们会说,“得到爱也会得到伤害,”还有“他们伤害我因为他们爱我,”这都是非常错误的想法。
在纪录片中,你在采访你的妈妈,你建议或许你会把电影做成一个“向过去告别的仪式”,我想知道片子达到你想要的情感宣泄的目的了吗?
当然,那段是很宣泄。我一生中的很多决定都是基于想要宣泄自己、疏导自己做出的,是对自己有好处的。但是我觉得我最大的收获在于拍摄过程中我的这些经历、影片中每个人的经历。这些发生在家庭内部的伤害和暴力,最大的阻碍在于他们的感受从来没有被认可,从来没有被接受。要承认自己身上真的发生了这一件件的恶心事需要巨大的勇气,尤其是你没机会弄明白它、和别人谈论它、而你的年纪又越来越大的情况下。这些影片中真实上演的经历是我拍这部片子最大的收获。
电影拍完之后,你和Kiere,Zach,Nina还保持着很近的联系吗?
嗯嗯,在成片之前我给他们看了,我们都觉得这样才合乎道理,当然我们的生活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连在一起的,哈哈。
是啦是啦,哈哈。影片中你对滑板的表现方式让我很感兴趣,它并没有像一个万能药一样,而很多滑板纪录片应该都有这种中心思想。你的片子里,滑板好像是一种帮助人们度过难关的拐杖,这一点让我非常感同身受。我想知道你在拍片的时候是否刻意回避这种“滑板万能解药”的精神?
这是绝对要回避的,很高兴你会问这个问题,因为我觉得……最好的有关滑板的电影都不是关于滑板本身的。
没错。
而且我觉得,我想做电影,正是因为我注意到了滑板不能帮助我们解决遇到的困难,它不是万能解药,但是滑板很棒,它能够帮你比如,暂时远离你家的房子、或者宣泄你的情绪、或者帮助你塑造更坚韧的性格。滑板能帮你拿文凭吗?滑板能帮你成为好父亲吗?不会的。所以很自然地,我不会去走那种“滑板万能解药”的道路。
Hulu(流媒体平台)是什么时候加入电影制作的进程中的?
他们在圣丹尼斯提出了邀约,我们觉得不错,放到他们的平台会让这部电影被更多人看到,尤其是年轻人。
那么,现在你已经完成了一部非常成功的纪录片,接下来还会继续拍纪录片吗?你对自己的未来是怎么计划的?有什么项目在做吗?
这一切都让我感觉自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我这个来自中西部的土包子也走进了好莱坞的世界,哈哈。我现在有个经纪人,目前有两个项目在进程中,过去一年半我都在做我的下一部纪录片,这次是被全资赞助的。所以这部电影的成功让我彻底不能再做个隐形人了,因为我之前做过大概十年的摄影助理,估计从此以后我也不得不继续做电影。
听起来不错啊,期待你的下一部作品。
谢谢!
文字 |Berrics
翻译 |小雯
来源 | Berrics
编辑 | 坦克